孟德爾遜姊弟殊途

德國作曲家芬妮．孟德爾遜（Fanny Mendelssohn，1805–47）和弟弟費利斯（Felix Mendelssohn，1809–47）並非同胞雙生，可是他們的成長卻儼如孿子一般。他們是大哲學家和大銀行家的兒孫，自幼便接受最優良的教育，跟隨同一羣名師，學習同一大堆科目。其中，在音樂方面，他們的天賦尤為超卓，其驚人的記憶力和鋼琴造詣不相伯仲，作品風格也頗為相近。兩姊弟的學養、興趣及性格相若，無所不談。他們互相批評、互相比較、互相依靠，關係異常親密，有學者甚至疑心其親情已無異於愛情，亦即他倆有著某種非肉體的亂倫關係。
 
兩姊弟的一切，似乎大同小異，但後來他們走上了判然不同的音樂路，而這恐怕只是一個因素使然：性別。早在芬妮十四歲、費利斯十一歲時，父親已清楚表明，姐姐不可像弟弟般，立志成為職業音樂家。他們長大成人後，爸爸和弟弟皆一直反對姐姐公開演奏或出版作品。那時的上流社會，認為這些都是露面抛頭的事情，女輩可做不得。是以芬妮做了她「本分」的事：結婚、相夫、教子、治家，還有掌理家中每兩周舉行一次的、僅邀請親友及文化界出席的音樂會。她未能多寫顯露雄心壯志的大型作品，惟創作了數百首「適合」含蓄女子的歌曲和鋼琴小品等，可於該文化界小圈子内分享。
 
費利斯最早出版的兩集共廿四首歌曲中，其實有六首出自芬妮手筆，而且它們比費利斯寫的更獲好評，但樂譜上並沒有她的名字。1846年，她終於決定不再受社會規範約束，開始以自己的名字出版作品。翌年四月，她在其定期音樂會上首演了《鋼琴三重奏》，那是她少數大規模作品之一。五月，她排練弟弟的清唱劇時中風，過了數小時便撒手人寰，享年四十一歲。她中風時正在排演的那個樂章，叫做〈五月在笑〉（Es lacht der Mai）。
 
弟弟收到凶信，登時驚呼起來，然後昏倒於地。他悲傷了四個月，心情稍為平復，才敢回家去看姐姐的房間，看姐姐的墳墓。但這些情景又再叫他痛不欲生。十月，他開始中風了，次月初便歸天，享年三十八歲。事業如日方中的費利斯，長期出門在外表演，與芬妮見面的時間不多。他去年底答應過十一月出生的姐姐，會一起慶祝她下一個生日，如今也可算是踐諾了。